—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，我打死也不回老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在我四年级的时候，那年秋天我和爸妈回老家，帮家里两位老人收稻谷。他们在打谷场旁边的那间小房子，一是放工具，二是给我睡。亲生的没跑了。

       先给你们交代一下故事背景。在我老家那个小山村。环境并没有特别恶劣啊，也是修了桥铺了路的，就是地方偏了点，回去一趟费劲巴拉的。村子里有个石头垒成的大的水池，直径十来米，水深还不到一米。最神奇的是它用的是地下水，就从中间那个盖着铁网的出水口往外冒，但是从来没漫上来过，也不知道是哪个机灵鬼修的。平时天热了大家就都堆在这里泡个脚小孩子游个泳。

        听老人说是因为以前有小孩跑去江边玩淹死了，村里才修的这个水池。那条江流得那么急，合着你们出了事才开始怕它会淹死人啊？啊？

        扯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睡的打谷场下去就是那个水池。

        第四还是第五天的晚上我睡不着了，躺在床上看月亮，家长就坐在外面唠闲嗑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我回过神的时候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，估计是都回去了。然后啊，又有谁能想到，这地方还会地震呢？反正我是想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就感觉地板慢慢的摇起来了，我还没反应过来，条件反射的就一咕噜爬起来往外跑，感谢学校这么多年的防震演练。都跑到外面打谷场了，还没来得及高兴呢我就摔厥过去了。什么毛病啊这。

        反正后面我醒的时候，房子都塌完了，我被埋在铺屋顶那堆稻梗下面，打谷场塌了一半，都快被冲到水池那边了。再看看水池那里，屁事没有就是地板裂了。仔细一看，哦原来是池底没了。我寻思着这不科学啊，凭什么我房子都塌了你就掉个底（并没有。当时我都懵了）。水池里都是水，还是平常那个水位，但现在它黑黢黢的，我终于后知后觉开始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晚上，荒山野岭，又刚地震完，一片死寂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，这水池要是敢给我整什么幺蛾子，我准能给它吓得嗷嗷叫。

         然而最终，我很行的挺住了，因为当水开始咕嘟咕嘟翻腾的时候，我已经被吓懵了。当时真的怕得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鬼怪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，如果这池水不算的话。它就只是在那翻腾，就像平时煮沸的水。地面突然又开始摇晃，伴随着不知道从哪炸响的吼叫声。有点像牛的，带来的感觉难以形容，像是压抑了很久，从黑暗深处传来，震耳欲聋。我伏在地上发抖，感觉内脏都要被震碎了，浑身都在痛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止内脏，我感觉这一片地方要完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那只是感觉。真要完就没这故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吼叫声没多久就停了，大概又是一片死寂。但我已经翻江倒海两耳嗡嗡作响，在地上打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哗啦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冲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龙。我看到了龙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大，就像老祖宗那些故事里写的，头上有角，长长一条。我做梦都不敢相信，这世上真有龙的存在。它在一片打雷闪电中飞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天上下起雨，我一直趴在地上，直到翻腾的水平复下来，半晌，才鼓起勇气爬到池边。水有一种腥味，上面还飘着几片像是鳞片的东西。我捡了一片来看，有我手掌大，有点透明，摸起来滑滑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小心的保存着，到现在为止十多年了，鳞片早就干燥风化不剩多少。但那个晚上的事回忆起来依旧清晰。幸存的人都搬出去了，那里成了荒村。万幸我的家人都没事。其实吧，我还是想再回去看看。水池在呼唤我，那个夜晚变成了噩梦，长久以来一直笼罩着我，水里有什么在吸引我，我想回去看看。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危险，但我还是回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家原来就偏，现在更是破得不行，像那晚一样一片死寂。刚开始上动车时我就后悔了，现在再次来到水池前，对着这池黑水我甚至想转身就跑从此什么都不管了。但既然来了，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把问题解决。为此我连潜水装备都买了，人也叫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池水很凉，闻起来有股怪味。我试着下潜，没什么阻力，很快下去十多米。防水的手电筒并没有什么用，光根本扩散不开，就在我手边形成了一个暗淡的光团。

        也就是说，我只能看清自己身边大约半米左右的范围，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怕得不行，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...但人就是他妈的贱哪，又要怕又要看，强烈的好奇心甚至盖过了恐惧，驱使我向下探索。

       大学在读的时候，我曾被学姐骗进了游泳社，本来以为既可强身健体，又能有泳装美女吸。但实际上只有一堆泳装猛男，和现在在上面牵着我安全绳的亦南。

       下潜至十五米的时候，压力开始增大，氧气瓶内大约只充了200 bar，我在水下能呆的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分钟。此次下潜能否找到我想要的，我不知道。我现在甚至不能保证会有收获。

        水已经开始变得浑浊起来，密度上仿佛也出现了变化，能见度进一步降低，应该是溪流江河与地下水在此交融。手上能感觉到细微的水的流动，我并没想太多，以为这是因为手脚搅动带来的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往下潜，水流的感觉变得清晰，几股拧在一处，虽然已经隐隐有了预感，但我到底是不想承认——那是暗流。 猛拽两下安全绳，希望亦南能赶紧把我带上去。然而事与愿违，上面非但没什么反应，绳子还被我扯下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怎么回事？漂浮的绳头在手电的淡光下，能看到长短细线炸成一团，绳子是被磨断的。心猛地一坠，漆黑的水中还藏着什么东西？

        不敢深想，现在已经没办法保持镇定了，鸡皮疙瘩爬了一层。我想上去，直到动了才发现，我已经被暗流缠住了…

        要完蛋。现在距离死掉就差临门一脚了，就是不知道这脚什么时候迈过去。然后我突然顿悟了，不如说是自暴自弃。反正都要死，还那么慌干什么。（把这事写出来的时候，感觉特别对不起家人）所以我又放松下来，让自己被水流带着走，万一就这样被带出去了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但既然还能呼吸，那应该还能多活一下。我好像听到了歌声，还有水流冲过石头的声音，却没有光。手电已经被冲走了，没办法知道周围的环境。心好累…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产生困意，想着那不然就睡一觉吧，早睡早超生。